骨节分明的双手死死掐住了女人纤细的脖颈,将她掼在了地上,梧桐吃了一惊,紧张唤道:“大人!”
“别过来,”姬婞抬眸瞧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女人,笑着问:“你就想凭这种力气杀了我吗?”
季泠月急促喘息着,目眦欲裂,指尖深深陷入她的皮肉,逐渐染上蔓延而出的鲜血,姬婞干咳一声,脸蛋慢慢涨红,却依旧笑得畅快:“你这样,我会以为你是舍不得杀我。”
血泪扑簌簌落下,季泠月浑身颤抖,掌心微弱的金光如风中残烛般闪烁不定,渐渐湮灭了,这时,却有一股阴风自她身周扬起,吹散了凌乱垂落的长发。
季泠月蓦地闭上眼,发出了一声极痛苦的惨叫:“啊!!”
已近乎昏晕过去的鲛人抖了下,长睫不安颤动,吃力朝她看去,模糊视线中,一缕缕黑气正旋转着涌入女人的身体,几乎要将她的身体淹没,蓝妩怔怔看着,脑中却忽然闪过多年前,她初入昊辰山时,在《入道》扉页上看到的那句话。
“气之轻清,上浮为天;气之重浊,下凝为地。引清气入体者,入仙道,引浊气入体者,为妖魔。”
蓝妩慢慢睁大眼睛,终于反应过来,自语道:“不行……”她哽咽着摆脱夭竹的怀抱,一步三晃,踉跄着朝季泠月走去:“不行……”
一串血色的脚印留在她身后,蓝妩撕心裂肺咳嗽着,头重脚轻地摔倒在地,又挣扎着撑起身子,继续朝季泠月爬去。
季泠月身周气息愈发狂乱,掌心金光不在,浓郁的黑气翻滚而上,灼伤了姬婞的皮肉,她却仍不反抗,望着女人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猩红眼眸,哑声道:“对,就是这样,这样的话,你就能,咳……就能杀我了……”
滚烫的血泪一滴滴落在她的脸上,不知何时,跪在她身上的人已不再满脸痛苦,季泠月快意盯着她,一边落泪,一边咧开嘴颤抖着笑了起来。
“杀了你,”漆黑长发四处飞舞,呼啸狂风中,诡谲的魔纹悄无声息地爬上女人白皙的后颈,她握紧掌心脆弱的脖颈,喃喃重复:“杀了你……”
忽然,一双手臂从身后紧紧搂住了她,来人颤声道:“阿月!停下!”
季泠月置若罔闻,席卷而来的黑气将她们完全笼罩在中间,与外界隔离开来,蓝妩闷哼一声,抱紧她的腰,试图把她从姬婞身上拉开:“停下,你不能……”她带着哭腔哽咽一声,嘶声道:“你不能堕魔!”
魔,在人类眼中,是比妖更稀少更邪恶的存在,一旦堕魔,同族弃之。她的阿月,是意气风发的仙家弟子,是说要游历山川湖海,降妖除魔的清朗剑修,她不能……不能就这样堕入万劫不复的泥沼中。
见季泠月纹丝不动,蓝妩一时激动,牵动方才的内伤,只来得及捂住闷痛的胸口,便哇地吐出一口血来。腥热的血液尽数洒在女人肩头,更有几滴,溅到了她僵硬的面庞上,季泠月长睫一颤,片刻后,她眨了下眼,猩红的眼珠慢慢转了过来。
蓝妩面白如纸,眸光涣散着又咳出了一口血,浓郁的铁锈腥气扑面而来,她忽然僵住了身体,一眨不眨望着蓝妩。蓝妩疲倦地阖上眼,再也支撑不住,耷拉下脑袋,身体歪斜着朝地面栽去,季泠月蓦地睁大眼睛,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一样,满脸惊惶地抱住她:“蓝妩!”
乍然得到解放,姬婞猛地咳嗽起来,她一边摸着自己的脖子坐起,一边看向抱在一起的两人,季泠月背对着她,后颈的魔纹正在缓慢褪去,姬婞眨了眨眼,脸色逐渐沉了下来。
“蓝妩,蓝妩……”季泠月仍在不断叫着,她紧紧抱着怀里的鲛人,颤着手去捂她身上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,身后却忽然传来一股强大的吸力,将她猛地拽了过去,姬婞困缚住她的双手,掌心凝出一根细细的长针,刷地刺进了季泠月丹田。
季泠月痛吟一声,意识到自己被封了灵脉,红着眼瞪向姬婞:“你,你……”
姬婞看着她身上依旧存在的淡淡魔气,扯了扯嘴角,淡淡道:“罢了,我倒也不急于一时,梧桐。”
“在。”
“这些契兽与契主,就用我刚才所说的法子安排,至于这个鲛人,单独关到水狱去,小心点,别让她死了。”
梧桐抬起头,疑惑道:“大人不在这里看着吗?”
“有什么好看的,无趣。”姬婞瞟了眼依旧静坐的云初禾,哼道:“反正有云大人守在这里,肯定不会出乱子,我就先回去了。”
梧桐点头:“遵命。”
待他再抬头,眼前已没有了姬婞与那道修的影子,他不禁一怔,有些迟疑地看向云初禾:“云大人……”
云初禾叹了一口气:“开始吧。”
“是。”
“等等,”她蹙起眉,忽然想起什么,从掌心飞出一个小小的白色瓷瓶,梧桐抬手接住,疑惑道:“大人,这是作何?”
“喂给那个鲛人。”云初禾瞥了蓝妩一眼,淡淡道:“不是说,不能让她死吗?”
梧桐哦了一声,拱手道:“属下明白。”